相思最苦(2/2)
老叟说着,自去泡茶。我们却在这里闲聊。
灵儿道:“我喝这茶也不错。只是不知那相思茶,又有什么奇异之处?”
天冲笑道:“小丫头还小,待会儿喝了这茶,只怕你也不能体会其中的深意;若要明白,只怕还得你们这四人……”他说着,有意地看了我们四个一眼。
灵儿吐了吐舌头,道:“我觉得这茶也怪香的,还有股淡淡的清凉味,像花草一样。”
李承汜道:“那不是茶香,是这桌上的兰花香味。这一盆白色兰花,花瓣如雪,怕就是方才前辈所说的‘苍山瑞雪’吧?”
天冲点头道:“不错。这是我前些年从南部山上采集而来的,只得一棵,如今分了这几棵。小老儿贪这花稀罕,非要跟我要哪!我还舍不得,只带了……带了这一盆。”
他说着,转头望向李承汜,道:“小子,莫非你还懂花?”
李承汜这回却终于不再点头了,尴尬地笑笑道:“在下方才只是偶尔听得前辈说起而已,这花花草草的事情,却不曾涉猎得。”
段容谦忽然笑道:“老前辈莫问我兄台了,就问问我岂不干净?这苍山瑞雪乃是云南细叶莲瓣兰,与小雪素同出一脉,只是分布远不及小雪广泛,伺候也需精心一些……你这苍山瑞雪虽然开得花,但花枝稀疏,花朵也偏矮,只掩藏在叶子之中,不够出架;若是养得壮了,那是可以开数茎花的,而且花朵高出叶丛,很是精神……”
天冲来了兴致:“嘿嘿,好小子,你还真对这兰花有些了解!可有什么好法子,让我这苍山瑞雪,开得多,开得高么?”
段容谦摇头道:“法子倒是有。只是你这里只有这一盆,且已经开过了花。若是没有开的,我倒还有办法,只是你这……”
他还没说完,天冲就先叫道:“谁说没有?有的有的!好贤侄,我那屋里还有三盆,都未开花,快快现下就随我去那边,我好知道这其中的诀窍!”
原来这天冲老道虽然爱好棋艺,也种种兰花,但是本人的棋艺和兰艺却并不十分高明。至于胜了茶叟几盘棋,却是因为茶叟棋艺实在太差。而说起这种兰花的学问,居然也不及段容谦,还要向他请教。只是这一激动,却把自己偷偷多带了几盆兰花的事情给漏了出来。
果然,他们前脚刚站起,就听见茶叟在那边叫道:“臭牛鼻子!骗的我好苦!我竟真以为你只有这一盆!好徒儿,等会儿回来,千万记得从他那带一盆来!”
段容谦和天冲道人去了没多久,那茶就好了。茶童先上我们这边,我和段容谦面前却只有一杯。
问那茶叟,他却笑道:“这相思茶,本就是给相爱之人喝的!是以两个人,只得一杯。”
我瞧了他一眼,不晓得为什么一杯茶还要有这么多道理。
“那若不是两个人,还不能喝了?”灵儿不满地道。说着,自己先将我那杯子抢过来,在嘴边喝了一口。只这一口,却几乎吐出来,口中连声喊着“好苦”。
我见了如此情景,才问茶叟:“怎么会这样?”
茶叟笑道:“这相思茶,顾名思义,乃是相思之苦。只有相爱之人,才能互解相思之苦,才能喝出这苦涩之中的甜来。若是只一个人,当然只能喝到苦啦!”
我心道,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古怪的茶,莫非只能相爱的两个人喝么?
茶叟见我如此,笑道:“丫头,莫急莫急,这茶先放着,老夫去看看你那段大哥去——等你段大哥来了,自然与你一同喝了!”说着,自己先着急慌忙地跑出去。
我被他一说,心中沉了一下,情不自禁地抬头看了看李承汜,他却正淡淡望着我,脸上一丝表情也无。
那边又有一杯相思端上来,茶童子不知放在何处,依然只是往我这里放。这桌子本来就不小,如今放我这儿,对面的李承汜他们便更不好拿过来。
我愣了愣,抬头看着对面那两人,眼里一黯,端起那茶来,低声道:“嗯。这……这茶该是你们俩的,给……给你吧。”
李承汜也很快的站起来,从我手中将茶接了过去。我低着头递给他,忍不住抬头看他一眼,他也正望着我,眼里看不出什么神情。我很快地又将目光移开来,不敢去看,那指尖不经意间还从他手上蹭了一下,让我整个心都是一沉。
我低着头,看着那苍山瑞雪,不敢看他俩。耳畔听得灵儿急声道:“快啊,你们两个倒是喝啊,喝了与我说,到底什么味,是发甜还是发苦?”
我看着花,心却飘到了对面喝茶的两人那里去。
很快,就听得靳青道:“好像是……是甜的,很好喝呢。”
灵儿道:“不是吧?李公子还没动呢!”
我终于忍不住再坐在他们两人面前,假意问道:“这几个人怎的还没来?待我出去看一看!”于是离了那座位,先行出去了。
后来段容谦回来,也喝了那茶,居然也说是甜的。我虽然推辞了一下,但是自己喝了,却觉得那明明是苦的。
回去的路上,我正望着满山的茶树和山下的云雾出神。段容谦忽然道:“那口茶……相思茶,你真的喝的是甜的?”
我看他一眼,道:“你呢?”
我们两个彼此望了望,都忍不住笑了。
我瞧着远处的靳青和李承汜,道:“也许……也许有人真的喝的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