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澜(1/2)
细柳营领命回朝, 不过三日, 嬴涯整饬朝纲, 端出了一锅贪污渎职的官吏, 其中负责监察的机构尤其知法犯法蛇鼠一窝, 近乎无一幸免。
闻伯玉因人指证贪污五百铢入了下了牢狱。
闻家上下老小都陷入了一团慌乱之中, 白氏与闻锦匆忙到北苑去找闻老夫人, 蒙蒙细雨,老人家卧病在榻,几乎已睁不开眼, 闻锦犹豫着,以为祖母身体年迈多病,不该拿这事搅扰祖母让她更心忧心烦, 白氏却已一股脑倒了出来。
闻老夫人咳嗽的声音都轻如游丝, 喘息着苏醒过来,眼睛极力睁大, 也只能勉强让人发觉她双目是睁开的。
“锦……锦儿……”
闻锦扑上去握住祖母的手。
闻老夫人望着帐顶, 颤巍巍地吐出一口浊气, 声音轻细颤抖得几乎难以辨认:“我一生都在……卜算测卦, 得罪神明, 上天注定, 膝下仅有一子,即便是伯玉,子息亦不能昌。祖母至今, 已是赚了几十年, 连累得你祖父先我而去……”
说着说着连白氏的眼都红了,公婆一生襟怀磊落,为大卞殚精竭虑,晚年各自悲凉……望着风烛残年、鹤发鸡皮,几乎奄奄一息的老人,白氏再也说不出让婆婆卜算丈夫是否平安的话。
其实也不过是求个安慰,现在还没有实证,说不准的,闻伯玉是什么人,陛下心里应该有杆秤!
闻锦哭着摇头,“祖母。”
闻老夫人似乎使尽力气,才能挤出一分笑容,“锦儿,记着祖母常对你说的话。”
她微微笑着,朝闻锦的手背缓慢地抚了下去,“去罢。”
闻锦呆若木鸡,去哪?
白氏通红着眼,朝闻锦道:“锦儿,祖母身体不好了,让她好生休养。”
闻锦这才怔怔地,恋恋不舍地随同母亲出门,在走出西苑来时,皇帝身边知根知底的朱培清携众而入,风雪盖头,闻锦与白氏对视一眼,听朱培清道:“陛下密旨,请锦姑娘随奴入宫一趟。”
闻锦只得跟着去了,朱培清一路上便道:“锦姑娘,这是密旨,今日会面,您不可将消息外泄,对任何人都不行,尤其长平侯。”
闻锦心中一突,“长平侯?”
朱培清佝偻老腰朝闻锦笑了,“是的,长平侯已过西关,正在加紧赶回平昌,阳春三月即可归来。”
十七岁的长平侯,突然成了全平昌、天子脚下最炙手可热的新贵。
照苏洵然那张扬跳脱的性子,会很快活吧?
闻锦茫然地想着,为何偏在这个时候,父亲下牢,陛下又偏在这个时候,要召见她?
木兰殿焚着沉香火,金炉飘出几丝残灰香屑。
屋内纱幔帘帷皆梳拢有致,宫人肃然罗列,嬴涯的红木髹漆几案上一摞奏章堆积成山,陛下似乎无意翻动,微阖着威严的双目等着,听着朱培清领闻锦入门的脚步声,这才睁开眸子。
帝王睁眼的那一瞬间,闻锦直视着他,品出了一丝不善之意。
慢慢地,她跪了下去,“臣女闻锦,拜见陛下。”
这姑娘跪下来也有股不屈的风骨,还敢直视自己的双眼,嬴涯左瞧右瞧,深以为有意思得紧,无怪是降得住长平侯的女人,只可惜了。嬴涯指了指右手边扎堆的折子简牍,沉声一笑,如洪钟一般震得人耳膜作响:“你可知晓这是什么?”
闻锦道:“不知。”
嬴涯又沉声笑了,听不出愉悦还是怒意。
随即一本折子飞了下来,正砸中闻锦的胫骨,滚落于地,摊在她眼前。闻锦抿着唇飞快地过了数眼,这才露出惊讶之色,嬴涯终于满意,“可见御史台平日里孤高卓绝,不近朋党,到了这时落井下石者无数,求情请命者竟无一人。”
“你父涉事,有你家前仆人指证,他随同你父出入御史台多年。也就是他,供出了闻伯玉贪污行贿一事。”
“我父不可能行贿贪赃!”闻锦厉声道,“我父亲官声巍巍,是闻家之后,若他起了歹心,何至于这么多年始终不过是个两千石中丞!陛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放肆!”
嬴涯冷冷道:“你在同朕说话。”
闻锦又抿住了嘴唇,死死地咬住唇肉,刚毅不屈地瞪着皇帝。
她不再辩驳,是因为忽然明白,这件事背后有推手,推手就是眼前这居于方室,一叶障目,翻手云覆手雨的皇帝陛下。
“朕给你机会。”
嬴涯道:“苏洵然,不能有一个姓闻的女人做他的妻子。”
闻锦生生僵住,她怔愣着抬起头,原来,原来这才是缘故?
嬴涯蹙眉。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