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出笑话(2/2)
我赶到外联处的时候,已经下班了,便到街上胡乱吃了点东西。
下午一上班,何科长见了我,冷冷地把一张表格扔到我面前,“认真填写,对你有好处……”
我拿起一看,原来是一张“工作补助评审表”。
“为了在企业经营困难的时候留住那些具有奉献精神的人才,公司决定展开此项评定活动……”何科长扭过头,胖胖的脸上,一副我为你好而你却不当回事的表情。“如果评上了,每年会多发一个月的工资!”他期待着我感激他。
“谢谢科长!”我真诚地说道。他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我又顺口来了一句,“不知道评不评得上?”
何科长的大嘴巴又重新裂开了,露出在公交车上抢座位被人打豁的门牙(他一贯喜欢争强好胜),发出爽朗的笑声,“能……应当差不多……你每天在现场多辛苦!我想评审委员会是会考虑的!”
办公室里正在绞尽脑汁填写表格的日语男翻译小孟和资料员邓师傅,抬起头来,跟着笑起来。
何科长的话,顿时让我心头一热。有时候,为工作累死累活算不得什么,只求有一句暖心的话。
我刚填写了一半。桌上的电话机响了。
何科长抓起了话筒,“喂……啊……找江翻译?……在……在我这儿……”
“江翻译……你大半天没见了……现场还有翻译任务呢………再说,新来的吴芳又不懂一些专业词汇……”传来潘达志有点不满但非常抑制的声音。
“好好好……潘厂长,我马上就来……我正在单位填写……”我还没说完,话筒已经响起嘟嘟声。
我的手里满是汗。申报表中,栏目繁多的业绩自述、论文发表情况等,一页又一页。
我烦不胜烦,一口气简单地写完。小孟和邓师傅还在奋笔疾书。
“你要慎重啊!好好回忆一下……多写一些无妨!”何科长苦口婆心地劝道,“关键时候,你可不能糊涂呀!”
扔下笔,我舒了一口气,“就这样吧!科长,现场还有好多活儿等着我呢……我走了……”
何科长拿着我匆匆填写完的表格,摇了摇头,脸上一副好心被当作驴肝肺的表情。
但现场的翻译工作更重要啊!机床等着尽快投产创效益呢!
一进车间,曹轲就对我埋怨道,“江翻译,你大半天上哪儿去了?遇到一堆问题,吴翻译也不太明白……我和谢苗连比带划才勉强搞明白……”
他的抱怨,我特别理解。因为根据工厂新的安排,我主要负责谢苗和曹轲之间的交流,吴芳负责娜塔莎与马梅之间的交流,而李兰与斯拉瓦直接用英语交流。
他掏出小笔记本,“江翻译,谢苗上午要锤子,吴翻译居然说谢苗是在夸我年轻……看把谢苗气得……简直是七窍生烟……”
我伸头看见,他的小本子上已经写上了“莫拉特”(俄语“锤子”)。
“莫拉特不是莫拉德……”我笑道,“这不怪吴翻译,这两个词的发音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只是最后一个字母不同……”
“哦,明白了……”曹轲乐癫癫的,准备拔腿就走。
“唉唉唉……你先别急着走……帮我借个工具……”我叫住了他。
落日的余辉,正慢慢隐去。工厂附近的山头,在晚风中,响起阵阵松涛声。
辛劳了一整天的苏联专家,陆续上车。
“水管还没修好吗?”我拿着管钳,在后排坐定之后,瓦洛加忍不住扭头问道。管钳是我找曹轲借的,上车时他还递给了我一小圈生胶带。
“啊……我单身宿舍的水管坏了,需要修一下……”我老实地回答道。
“我们可以帮你修啊……”瓦洛加热情地建议。
“就是就是呀……”谢苗的牛眼闪闪发光。伊戈尔和娜塔莎也扭头笑盈盈地看着我。
说实话,我从来没有修过水管。心里也没有把握自己能不能修好。于是我点头同意了。
在山城宾馆跟其他苏联专家道别之后,瓦洛加跟着我,来到了单身楼。吴芳在后面远远跟着,她也回单身楼。
瓦洛加脱下外套,卷起袖子,露出毛茸茸的手臂,拿了工具,在洗手间里忙活起来。
专家一动手,水管立即不漏了。
“其实也没大问题……生胶带没缠够……管接头也没拧紧……”瓦洛加一边洗手一边说。
我连声说“死吧睡吧、死吧睡吧”……”我恍然大悟,那个缺德的水管工故意不彻底修好,这样每次来修理就可以收费二十元。他的一点小聪明,昭然若揭——倘若一次修好,岂不是断了自己的财路?哼哼,够坏!
“我当年是高级钳工……这点小事不在话下……”瓦洛加一脸自豪,眼里放射出兴奋的光芒。“不用谢!打蛙力士,江,你每天帮我翻译工作计划……还有陪我们逛街……不也是免费的吗?!”瓦洛加笑起来。
我送瓦洛加回到山城宾馆,心里满是感激。又不免有些得意,苏联的专家、专家团团长,帮我修好了水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