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2/2）
她自己那盘五花肉倒是没怎么动，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天吃顶了，三个男生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吃得很欢。
饭后王丞说了句等会阿姨会来帮忙收拾就带头杀进了排练室。
季衍与坐在边上记词，顺耳听他们因为质疑何昉扒下来的谱争得鸡飞狗跳。
她另开窗口搜了搜谱，外文网站这个陌生的记谱方式弄得她看了半天愣是没明白怎么上手，只好接着听他们吵。
等到所有人一起完整过了几首歌之后，他们终于想起来这里还有一个夜不归宿的未成年。
这时候差不多十一点了，季衍与本月在季存那的晚归额度已经由透支13小时增加到了14小时，刚趁着一首歌的间隙给季存打了报告。
几个人决定何昉开车送季衍与回去，王丞和白治鑫留在这里调效果器。
“裹紧了再出去！”白治鑫抓过沙发上季衍与不知道什么时候呆热了扔下来的围巾，往她脖子上一戳。
季衍与随便绕了一下，跟他们道好别就跑出去了。
到门口何昉正在玩手机等她，看她穿好鞋，两个人一块去了车库。
经过一株龙舌兰的时候，季衍与踌躇了一会，开口问走在她前面的何昉：“何昉，你…后悔过辍学工作吗？”
何昉的脸在黑暗中看不出什么表情，季衍与心里咯噔了一下，像是辩解什么，继续说：“我总觉得你是我们这些人里最坚定的一个，不管在哪方面。你之前说机会来了，你只是抓住一样东西扔掉了另一样东西而已，现在呢？”
何昉回头看了下女孩的眼神，无意识摇晃着手里的钥匙。“我确实不怎么后悔，没什么好后悔的，我已经永远不能也不会想象另一条路是怎么样的了，”他打开车库门，转过来说，“不如你去帮我感受一下吧，别太在意结果也别害怕被人期待，照着你现在的路走就好。真正的期待不会是要求。”
“谢谢。”何昉实在是一个太敏感的人了，季衍与坐进对方替她拉开的副驾驶位，也不知道是谢哪个，又或者两个都谢了。
车在高架上飞驰，向下看整座城市光影交错，树无声地从眼前掠过，像是一群奇形怪状的驻足者。
偶尔有大客或者私家车的灯打在路上，把周遭全都照亮了，照不到的地方就显出那么点落寞的味道。
季衍与盯着盯着生出了一两丝困意，没来得及聚起来已经到了御文街那条大路口。
何昉一直开到季衍与家门口，看她进门才掉头离开。
季存正在客厅里看丧尸电影，听到她开门，没施舍给她一个眼神，随口说了一句：“侬干什么不直接睡他们家里，给王丞那小子当侄女。”
“嘿嘿嘿，”季衍与踩着拖鞋劈里啪啦跑过来挨着她爸坐下了，“哪能啊，王丞这个老大爷怎么能跟爸爸比。你不看你那个国产抗日剧啦？怎么又看回丧尸片了。”
“随便看看，没新片子了，你和他们又要去哪？”季存暂停了一下，又按了快进，手伸过来靠在沙发背上，虚搂着女孩。
季衍与有点迟疑，最后还是照实说了。“是一家新来找我们的酒吧，叫Instinct，中文意思挺多的，什么本能、直觉、天性都可以叫，我觉得都挺好的，实在要说我还是比较喜欢直觉吧。不在旧区那片，不过你放心，”她说“放心”这个词的时候还特意表情凝重地拍了下她爹的肩，“离我们家没几里路，周边特别繁华，就老万达后面一点，哪天路过带你去看一下。那家酒吧白天卖brunch，相当于早午餐之类，挺温馨的。旁边一家古着店好像也是他们的，连在一起营业，你想想这种酒吧一看就不是夜店对不对，老板还知根知底，人特别好！”
放屁！
季衍与一通演讲完心里默默想，她一直不知道Instinct的老板是谁，只知道好像有个挺漂亮的中年女人在管，刚刚也是忘了问王丞了。
“随便你，要去就去吧，到了把地址发给我，出什么事了我反正也管不了你，自己跟紧王丞他们，一个个二三十岁的人了天天带着小姑娘瞎跑。”季存盯着主角面前的丧尸潮，搭在沙发靠背上的手摆了摆。
季衍与没什么好说的，世界上总是有意外发生，她永远不能保证下一个会不会落到她头上，她还是会做让她开心的事，季存还是无可避免地会为她担心，她不会否定，只能沉默。
可能季存也觉得自己话说得太严了，补充道：“没事，你开心就好，你喜欢的事只要不犯法爸爸都会支持的。”
“好。”季衍与还是不知道说什么。
“明天早上行知中学的学籍负责人在，我带你过去把学籍转好，费缴了，班级班主任认一认，教材啊寝室什么的都确定好，你早点去睡明天早点起。”季存把电视关了，大概是打算回房间里看到睡着。
“你也早点睡，”季衍与瞟了一眼钟，十一点半，她问，“大概什么时候出发？”
季存似乎没听到，他总是这样莫名的晃神，真问他他又说听到了。
季衍与已经习惯了，又重复了一遍，季存给了点反应，说：“八点半吧。”
第二天闹钟是八点十五分响的，季衍与昨晚熬夜看了半宿书，一路撑到两点，现在眼睛有点睁不开。
季衍与一个特别牛逼的技能是无论春夏秋冬，冷的不行困得不行了只要有事做，闹钟一响就能马上清醒，清醒了就能立刻毫无留恋地离开温暖狗窝，出门准备工作快的跟打仗一样。
几分钟穿衣洗漱完，季衍与套着一整身黑底白条的绒运动服，总觉得自己唇色淡得仿佛不止熬了一晚上，像是一个刚出院要去做锻炼的复健病人。
本来就长得颓。
为了防止误会，她挑出个颜色嚣张的口红涂了。
出门季存看到她这张脸，不满意地说：“你能不能打扮得像学生点？别把平时到处瞎玩的习惯带到学校里去。”
季衍与冲他扯了扯衣领，自己都乐了：“全套运动服还不够乖吗？”
他们这边带车库的房子不多，大部分车都停在每家预设好的停车位里，一般是在房子前后那两条路上。
两人在门口上了车，出机场路走府平大道，开了半个多小时才到行知中学。季衍与翻了翻地图，离家将近二十公里，算是一个远离市区位置也还过得去的地方。
她以前偶尔会路过行知中学，听名字挺有历史味道，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校门带着古朴的大气，飞檐石瓦，鎏金大字，两棵虬结苍松铮铮分立两侧。
门不能说特别大，显出一种庄重的低调，衬得上建校小五十年的历史。但联想到它在普高里不上不下的排名，空有底蕴却被后来者不断超越的尴尬现状，又有了那么点被时代遗弃的落魄。
季衍与印象里很有好感的除了门面，还有探出围墙郁郁葱葱的植物。
那种直挺挺的松柏和红杉，胡乱生长的灌木藤蔓，总是特别能讨她喜欢。
进了里面她是真的被惊到了，整个校区的植被覆盖率高的吓人，虽然到不了满眼看过去全是绿色的程度，但起码小半个市里除了公园，要想找出差不多的地方还真有点难度。
而且这里不是简单的同种植物栽成一排。
可能是因为老校区的缘故，规划不太好，什么树都随便种在一块，长此以往就显出与现在学校那种一样树种一片，强行统一，不统一不阔气风格完全不同的自然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