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2)
嘉琪翘起嘴说:“爸爸你未免太小看我了,我在钢琴上可是特别有天分,不用练习也可以弹得很好。”
任铭轩见自己的儿子这么丑美,就不禁捏了一把嘉琪的鼻子,说:“在老师面前还敢怎么臭屁,也不觉得害臊。”
嘉琪立刻捂住自己的鼻子,说:“我哪有臭屁,这是老师说的,你不信,自己问老师。”
任铭轩知道岳老师一向都很看好嘉琪在音乐上的发展,而他自己也很敬重岳老师,每周都派车去学院里接了岳老师来,给嘉琪上了课之后又送对方回去。
岳老师也笑着对任铭轩说:“任先生,嘉琪确实最近在音乐上进展很顺利,我教了这么多年的学生,不能说嘉琪是我见过最聪明最有天资的孩子,但他也是最拔尖的那一类,我知道您是大企业家的出身,日后也希望自己的儿子继承自己的事业,但是我真的很想告诉您,嘉琪他是一棵好苗子,很适合搞音乐,无论是演奏还是别的方面,他天生就适合做这个。”
能听到一个音乐系的老教授对一个学生有如此之高的评价和期待,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任铭轩自然知道,说:“岳老师,你一直以来对嘉琪的教导我看的出您真的用了很大的心血在培养他,您放心,在我任家从来没有勉强孩子的习惯,我知道嘉琪在钢琴上的天分,所以并没有打算要把他培养成一个企业家,我希望他能运用他的天分,作自己喜欢的事情,就足够了。”
任铭轩这番话说得坦诚真挚无比,让岳老师的眼睛都亮了。她的脸上带着惊喜的光,说道:“这是真的话,那就太好不过了,嘉琪现在也快读初中了,你有考虑过把他送进我们大学的附属音乐中学来学习吗?那里很多的老师都是我的学生,我能保证嘉琪在那里可以得到很好的音乐教育,为他日后在音乐上的道路打下坚实的基础。”
任铭轩因为之前和任建长发生的矛盾,使他已经不敢再冒然把嘉琪放在围城了,所以他才在嘉琪骨折好了之后仍然没有送嘉琪回学校去。而且他有了脱离任家家族集团的打算,以后的事业中心也可能像别的地方偏移,这样来看的话,嘉琪能留在围城读初中的几率几乎就很小了。
但是具体让嘉琪在哪里读中学,他还没有决定,所以只是礼貌地谢谢了岳老师的邀请:“谢谢您的好意,岳老师,我会慎重考虑的。”
岳老师也是过来人,自然知道任铭轩说这样的话就表示自己并没有多大的意愿要把嘉琪送到自己推荐的学校学习,但是她深知任家的财力,由此推想任铭轩想把自己的儿子送出国去接受教育也不是不可能的,再说,嘉琪本来就是美国籍。
岳老师顿了顿,才说:“也好,你若有打算把嘉琪送出国去,早早接受更先进更好的教学也是好的。”
嘉琪听了岳老师的这番话,却忽然反驳道:“我不去国外,我不要和爸爸分开。”
岳老师听了嘉琪的话,愣了一下,问道:“嘉琪你不愿意学习更好的音乐吗?”
嘉琪犹豫了一下,才说:“愿意,但是我不想和爸爸分开,因为我学习音乐就是为了爸爸。”
岳老师没想到自己这个学生如此恋家,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任铭轩在一旁听了,心里却暖暖地,又有些感动,他觉得嘉琪这些年来已经完全习惯了和自己在一起,并且对自己十分依赖信赖,这样的感觉让他每次想起来就心里爱意迁卷。
任铭轩揉了揉嘉琪的头发,语气温柔地说:“我的傻儿子,居然为了爸爸连自己喜欢的音乐也不要了。”
嘉琪却很认真地说:“不是的,爸爸,如果我不能弹琴给你听,那么我还能在钢琴里找到什么意义呢?能在你身边弹琴就是我学习音乐的目的啊!”
任铭轩愣了一下,没有想到嘉琪会怀有这样的心思,但是他时常都不能陪着嘉琪弹琴,这让他觉得自己很辜负了嘉琪的心意。
于是他有些歉意地看着嘉琪,说:“爸爸以后每天都回来听嘉琪弹琴。”
嘉琪听到任铭轩这样说,脸都红了,神色之中又多了几分紧张和羞涩,他说;“不,爸爸,你工作那么忙,能回家来我就很高兴了,再说我现在仍然弹得还不够好…”
任铭轩笑起来,捏了捏嘉琪的脸,说:“傻孩子,刚才还说自己不用联系都能弹很好,现在叫你弹给爸爸听,你又没了自信,你这个小家伙!”
嘉琪其实很想弹琴给任铭轩听,但是因为他太在乎了,想把自己最美好最完美的一面表现给任铭轩看,所以他才会格外介意任铭轩要听他弹琴这件事。
岳老师见他们父子两个关系这么好,心底也由衷地为他们高兴。
越是在豪门这种家庭出生的孩子,越是少了选择自己道路的权利,因为他们其中的很多人一出生就决定了要继承家业而不得不放弃自己希望的事情。
岳老师也过不少这样的例子。
所幸嘉琪是个例外。
嘉琪留岳老师用晚饭,但是岳老师挂记着自己的家人,就推辞了嘉琪的邀请。
送了岳老师上车,嘉琪又站在门口看了好一阵,直到车子都看不见了,任铭轩才牵起他的手,问:“嘉琪不觉得热吗?我们回房间去吧。”
嘉琪很顺从的把自己的手放在任铭轩的手里,任铭轩的手骨节很分明,也很大,不似嘉琪的手,十指象水葱一样纤细白嫩,因为一直以来的养尊处优,指尖有着淡淡的粉红色,指甲被修剪得很短很整齐,散着透明的光。
现在已经是八月份,一年中最热的时节,半山别墅外的蝉鸣撕心裂肺一般,整日不得安宁。
但是嘉琪觉得这样的时光很好,他时常早上和任铭轩起来了之后,会两个人懒懒散散地赖一会儿床,然后才睡眼惺忪的起床来,吃早饭,做事情。
任铭轩这段时间都在家里陪嘉琪,所以嘉琪有很多生活中的细节都可以分享给任铭轩听,有些时候任铭轩也让他给自己刮胡子,每次嘉琪作这件事情的时候,就羡慕地问任铭轩:“爸爸,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啊”
任铭轩笑起来说:“初中就有了。”
嘉琪用手摸过任铭轩刚剃过胡子的下巴,刺刺的,那种粗糙得手感让他很着迷。
不像他自己的下巴,光滑得和鸡蛋白一样,而且他也没有任铭轩那样明显的喉结,这一切都让他觉得有点受到打击。
任铭轩捧起他的脸,仔细地抚摸了一次,才说:“嘉琪还没有长大呢,长大就有了。”
可是嘉琪觉得他已经长大了,他已经快读中学了,在美国,读中学就意味着那完全是人生的另外一个阶段了,和小学是完全不一样的。
想到这里,他又想到了陈造上次说过的,任铭轩在自己这个年纪就有过女人的事情,这一点一直被他放在心里,不能说介意,但是就是让他一直都忘不了。这件事让他很难想象自己的父亲在和自己同样年龄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他也很难想象任铭轩和女人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嘉琪嗅到任铭轩身上剃须水的味道,心里就有一股异样的情绪,他有点紧张,想问任铭轩关于他个人生活的问题,但是又觉得自己开不了口,因为他很清楚任铭轩这几年几乎每个晚上都是和自己在一起的,即使任铭轩需要出差,也都是很短的时间,并且尽量保证能当天就回来和他见面。
任铭轩看出了嘉琪欲言又止的样子,就问道:“想什么呢,我的傻儿子。”
嘉琪怯怯的看了一眼任铭轩,他的瞳仁很深很黑,但是此刻却装满了爱意和笑意,嘉琪不由得说:“爸爸,你这些年来都没有找过别人吗?我虽然不想要一个新妈妈,但是你有交往的女朋友,我也是可以接受的。”
嘉琪因为从小受了美国的教育,即使他这些年都生活在古老保守的中国,但是他依旧看很多西方小说,接受西方思维训练。所以在他的心里,父亲的女朋友和自己的母亲的角色,他是分的很清的。
任铭轩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嘉琪会忽然问自己这个问题,听到嘉琪这样问自己,他才醒悟过来,他的嘉琪是真的长大了,已经开始明白了人活着都是有欲望那回子事。
不过他并不担心嘉琪知道这方面的事情太早,相反,他很同意早些让孩子知道这些事情,才不至于以后出现更大的问题。
任铭轩表情柔和地对嘉琪说:“爸爸知道你长大了,懂得的事情也多了,嘉琪如果在中学里有了喜欢的女同学要记得告诉爸爸。”
嘉琪还没有注意到他的父亲轻描淡写地就转移了问题的重心,只是很慌乱地回答道:“哪有,我没有,我…”
任铭轩笑起来,在嘉琪的脸上亲了好几下才放开。
第二天的时候任铭轩告诉嘉琪要带他出门去听音乐会,嘉琪很高兴,问道:“是谁的音乐会呢?”
以往嘉琪被任铭轩带去听过的音乐会都是有当代钢琴大师来表演的,所以嘉琪这次也以为是国外来的有名钢琴家。
却不料任铭轩拿了宣传手册过来,说:“不是有名的钢琴家,只是一个小型的私人音乐会而已。”
嘉琪听了,不由得有点失望,但是他并不想让任铭轩看出自己不想去的念头,就装作很有兴趣地拿了宣传手册过来翻阅,念出了演奏者的名字:“叶桥,楚牧之,唐双。”
这三个名字他都没有听过,而且从宣传手册上面的照片来看,都是很年轻的演奏者,大概只有十几岁的样子。
任铭轩看出了嘉琪的失望,他为穿好西服的嘉琪理了理领子,道:“不想去吗?不必勉强的,这是爸爸生意上的朋友举办的音乐会。”
嘉琪听了任铭轩的解释,立刻明白过来任铭轩要带他去参加一个和他事业有关的宴会,这是第一次任铭轩带他如此郑重地出席一个正式场合,这样也代表着任铭轩将介绍给他自己身边的合作伙伴和事业上的朋友。
嘉琪不免又开始高兴起来,他明白很多世家的孩子在成年的时候会被父母隆重的介绍给自己的朋友,但却没有想到任铭轩现在就要把他正式带入成人的交际圈,这同时也表明了任铭轩不再仅仅把他当成一个孩子来看待。
嘉琪高兴地回答任铭轩:“爸爸,谢谢你,我非常愿意和你一起去。”
任铭轩站在穿衣镜前看着儿子亮晶晶的眼睛,又打量了一下嘉琪今天的装束,不禁十分满意,觉得自己的儿子活脱脱就是一个小王子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五入魔
音乐会在八点开始,任铭轩和嘉琪到的时候,手上有请帖的来宾已经差不多都进场了。
他是刻意踩准了时间来的,因为他自己并没有请帖,而是需要等待陈造给他找一张请帖来。
到了音乐厅,见陈造已经早早地等在了那里,任铭轩就拉着嘉琪的手走了过去。
陈造看了嘉琪一眼,才对任铭轩说:“你还真敢把他带来,待会儿你出了丑,我可看你怎么在你儿子面前收场。”
任铭轩却一点也不介意的态度,说:“这本来就是一个音乐会,带嘉琪来是最合适不过了,我们先听音乐,再聊别的。”
嘉琪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和陈造说谈论是何事,便乖乖地站在一旁等任铭轩和陈造交谈。
陈造把请帖递给了任铭轩,又压低了声音说:“他在你对面的包厢,从你的位置可以看到他,你自己把握。”
任铭轩接过了请帖,笑起来说:“谢谢,我明白都明白。“
说完,陈造就离开了。
嘉琪看着任铭轩和陈造说话的样子,觉得今晚发生的事情很神秘,一定会很好玩的样子,这种感觉有别于过去他参加过的任何音乐会,所以他的心情还是很期待的。
和任铭轩走进了预定好的包房,整个房间里并不只有他和任铭轩,嘉琪微微露出诧异的表情,过后变又只剩下失望。
因为别的客人已经坐好了,所以嘉琪只能拉着任铭轩的袖子,悄声地问道:“爸爸,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任铭轩反手握住他的手,又轻轻地拍了一下,道:“不是,我们专心听音乐就好。”
嘉琪本来有些难过,但是想到任铭轩在他身边,便也不是很介意身边坐满了别人这件事情了。
明亮的音乐大厅忽然灯光就暗了下来,有些嘈杂的音乐厅立刻安静了下来。
舞台的镭射灯被打开了来,因为预热的关系,灯光正一点一点地被点亮。
终于舞台的幕布被拉开,空荡荡的舞台上只有一架三角钢琴。
嘉琪小声地惊呼一声,意识到自己失态之后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
任铭轩在昏暗的光线中侧过了脸,问:“怎么了?”
嘉琪把嘴凑到任铭轩的耳朵旁边说:“那是我在博物馆见过的钢琴。”
任铭轩看不出钢琴的好坏,但是听到自己的儿子这样说,才明白过来,今晚这个小型音乐会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音乐会,而是让叶家的人极其重视的。
任铭轩不免觉得自己押对了宝,心情十分轻快,对着嘉琪笑了笑,说:“我们听音乐吧。”
嘉琪这才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音乐上面。
第一个演奏者走了出来,是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鼻梁上架了一幅眼镜,但是可以看见他眼镜背后闪所这俏皮的光。
嘉琪翻看了一下宣传手册,知道了这个演奏者叫唐双,18岁,是刚参见完高考的学生。
唐双向台下鞠了一躬,走到钢琴前,像模像样地甩了甩燕尾服的后摆,才坐了下去。
他一共演奏了三首曲子,都是新古典风格的曲子,曲目并不出名,而且嘉琪在宣传手册上看到了其中一首是由唐双自己谱写的。
唐双的演奏风格十分欢快,音乐像涓涓流水一样流淌出来,给人一种在草地上漫步的欢乐之感。嘉琪很少碰触当代音乐家的谱子,即使自己在家练习也只是会弹一些经过改造的古典乐曲。
对于第一个演奏者唐双,嘉琪自己在心理说不上喜欢,也不反感,只是觉得听过他的琴声之后就立刻会忘记这个人。
嘉琪看了一眼身旁的任铭轩,见他专注的注视着舞台,并没有分心的样子。
嘉琪略感奇怪,这是第一次任铭轩和他来听音乐会,任铭轩却比他还认真。
观众的掌声响起,唐双演奏结束了,他面带微笑地站起来给大家鞠躬,然后才走下了舞台。
嘉琪心理的失望又点燃了,如果这就是任铭轩所谓的成人交际圈,那么他觉得自己可能要作违背自己内心的事情了。因为他自己并不被这场音乐会所吸引,也不被这样的音乐所打动。
正在他失意之际,第二位演奏者走上了舞台。
任铭轩眼部周围的肌肉镜不动声色地收缩了一下。
他知道这个孩子,正是叶家二公子,叶权的弟弟,叶桥。
来见叶家的人之前,他已经对叶家的人做了详细的了解,而且他今晚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接近叶权。所以叶桥一出场,他就格外留心起来对面只坐了两个人包厢。
那是叶权的包厢。
任铭轩看了一眼对面包房里面的人,只见叶权面带笑意地注视着楼下的舞台,神情看上去十分愉悦。他身边坐了一个很年轻的男孩子,因为灯光暗淡的关系,任铭轩无法看清楚对方的脸,但是依旧可以看清楚对方的身姿轮廓,是位十分清秀的人。
任铭轩不动声色打量叶权的包厢的时候,见叶权神情很温柔地对身边的人说话,但是那人的回应并算不上热情,叶权和他说了几句什么话之后,他就别开了脸,不再搭理叶权。
看到这一幕的任铭轩内心有些震惊,一向都是见人去巴结叶权的,哪里有见过谁敢用那样不冷不淡的态度对待叶权。而且任铭轩在别的地方见过叶权几次,但是每次见对方脸上都是一脸的严肃和不苟言笑,哪里有现在的温柔和甜蜜,那样的表情,到很享受对方冷落了他似的,依旧是眼里带笑,含情脉脉的样子看着身边的那个少年。
任铭轩从来没有听说过叶权喜欢男人的事,甚至一直都没有听到有人提到过叶权有情人的事。
叶权的妻子在多年前就因为心脏病而去世,这么多年过去,也没有见他另娶过。
不过,现在看着眼前叶权对那位男生的态度,两个人的关系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
钢琴曲不知不觉奏响了,任铭轩听着曲子有些耳熟,这才把注意力从对面的包厢里收了回来。
一段音乐之后,任铭轩才想起来这首曲子是嘉琪在小学入学时候弹奏过的曲子.
是李斯特的匈牙利狂想曲第六号.
嘉琪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演奏方式.
叶桥的演奏和刚才的唐双相比,简直就是在摧毁音乐,摧毁钢琴,摧毁这个世界.他极其亢奋和激昂的表现手法,每一个音都像被铁锤砸出来一般,那样的演奏方式,是让人煎熬和痛苦的.
嘉琪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简直不懂钢琴,他粗暴的处理着音乐和情绪之间变化,把一切的音符都化作了一种愤怒和摧毁.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叶桥这种疯狂又偏激的演奏方式,竟然有打动人心的力量.就像一个在濒临死亡的人,用尽了一切的力量,努力地想要抬头看一眼阳光.
那种决绝又明快的音调,狂暴却又不顾一切的力量,仿佛是在向整个世界宣布,听啊,这就是我的音乐,这就是我的演奏方式,这就是我!
匈牙利狂想曲六号到了最接近尾声的时候有一段整个乐曲的高潮,那是李斯特为了表达自己对匈牙利人民乐观向上,为了国家积极战斗到最后一刻的讴歌.
就在那一小段激昂又催人奋进的音乐里,嘉琪被彻底感动了,或则说震撼了.他第一次在一个演奏者的脸上看到那样沉醉又自信的表情,那种粗糙的不带任何掩饰的最后狂欢被叶桥用“砸琴键”的方式激烈的演奏了出来。
但是就是这样的音乐,彻彻底底的征服了嘉琪。
嘉琪忽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有些人也许并不是那么有才华和天赋,但是他们却有金子一样真诚,烈火一样炙热的热情享受音乐所带给他们的一切。他们不在乎自己的演奏,也不在乎自己的技巧,只是很坦白很直接地把自己的感情都暴露出来,让所有的人都来参观。
那是一种几乎拼上自己整个生命的演奏。
虽然叶桥在技巧和对音乐的理解上不及很多大师名家,但是他的音乐,却是第一次让嘉琪深刻地体会到了这首曲的魅力之处。
一曲终了,不少人都站起来惊呼“绝妙至极”“精彩绝伦”,嘉琪也站了起来热烈地为叶桥鼓掌。
任铭轩还是第一次见自己的儿子听音乐会会表现出如此激动的样子,便伸了手环住嘉琪的腰,在他耳边说:“别拍了,手会痛的。”
嘉琪回过头来看他,睫毛上似乎沾了水珠,激动地说:“他打动了我。”
任铭轩笑笑,眼睛看了一眼对面的包厢,叶权表情很松弛地看着楼下的叶桥谢幕,他身边的少年也受到了不小的震撼一般,探着身子鼓掌。
任铭轩料想这是叶家主持的音乐会,不到最后一定不会离开,虽然叶家二公子只演奏了一曲,但是已经博得了满堂彩,这便达到了叶权为自己弟弟开路的目的。
沸腾的大厅又安静下来,第三个演奏者走上了舞台。
他一出现,台下的人就出现一阵骚动。
不过,很快就静了下去。
与前面两位盛装出席的演奏者相比,这个演奏者显得过于随意了,他只穿了白衬衣黑裤子,脚上的鞋都是普通学生打扮的帆布鞋,这样的装束在学校的演奏厅还能被人所接受,可是这里是堂堂叶家为了政界商界名流举办的私人音乐会,他这样穿着,就显得有些不敬了。
任铭轩看了一眼对面的叶权,他的神色并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看来是他同意了这位少年如此打扮得。
白衣少年向观众鞠了一躬之后,就坐在了钢琴前。
他似乎有些紧张,沉默地坐了一会依然没有开始演奏,台下各位有身份有地位的观众开始了一阵微词。
不过就在这时候,少年开始了演奏。
琴声很小,很细微,要秉住了呼吸仔细凝听,才能听见那琴声。
德彪西的《月光曲》。
轻柔而又优雅的曲子。
少年的演奏就像画卷一样,逐渐在众人面前铺开,并且引人入胜。
刚才的那些杂音在少年的演奏中一切都平和了下来。
他的琴声是那么温柔,像一位正在和音乐对话的诗人。
他虽然没有华裳的衬托,但是他的音乐,就是对他最好的注释。
曼妙的音乐缓缓地流淌着,使得空间和时间的界限都变模糊了,只剩下耳旁的乐章,和心灵的柔和。
嘉琪像入了魔一样,痴痴地看着台上演奏的人,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也感觉不到这个世界的存在,一时间,天地都安静了,只有他和台上安静沉醉弹琴的少年。
这首曲子,嘉琪也是常常弹的,他曾想过等自己练习好了之后便演奏给任铭轩听。他想起自己在半山别墅里练习的时候,想起老师在家里给他上课的时候,想起任铭轩站在他身后看他弹琴的时候,一幕幕的画面回放过去,嘉琪听到哗哗的海浪声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那声音挟裹着他,海水也淹没了他,沉浮之间,他发现自己孤身于荒凉的大海之中,四周阒寂无人,只有当空明月一轮。
照得天地海水人都那么亮。
却那么孤凉。
一曲结束后,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所有的灯都亮了起来,所有人都在欢呼。泪水让嘉琪看的模模糊糊,他回头想要寻找任铭轩,腾然才发现自己一直在任铭轩怀里,任铭轩的脸离他那么近,恍惚之中他才看清任铭轩担心的表情。
任铭轩唤他:“嘉琪,嘉琪,好了,我的宝贝,别哭了,演奏结束了,演奏结束了。”
嘉琪趴在他的肩头哭了起来。
任铭轩还在用同样的话安慰他,担心他是走进了音乐的世界里,没走出来,
任铭轩的手一下一下地给嘉琪顺着背,声音低沉地安慰着他。
只是,只有嘉琪自己明白,一切都没有结束,他走入了音乐的另外一个世界,但却和以前的世界彻底告别了。
他无法告诉任铭轩,他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才华,直至今日他才发现,原来只是很单纯熟练的演奏技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