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之灾（2/2）

凤姐不好相问，笑道：“嬷嬷为我煎药去了，嬷嬷细致体贴入微，不辞辛劳，凡入口之物皆不肯假于他人之手。”

黛玉笑着称赞了扶嬷嬷一回，凤姐与惜春听的有些莫名，却皆出言附和黛玉心下诧异，她始终不解大哥哥为何将扶嬷嬷打发予二哥哥。

当日外书房大闹之事，大哥哥忍痛将扶嬷嬷派给二哥哥，一个打小照顾的长辈，又伺候过先大舅母，纵是矛盾生分隔阂，安排养老就是，何必劳累古稀之仆再照顾凤姐姐。

今日前来，黛玉更觉困惑，这位扶嬷嬷当真不是凡人，凤姐姐话里话外的亲呢，不加遮掩，可见这位嬷嬷与凤姐姐甚是投契。区区数月，收服了凤姐姐，侍奉过先大舅母大哥哥的会是一般人吗？

黛玉不觉蹙起了眉，听闻这位扶嬷嬷原是宫闱出身，宫闱!不对，黛玉心下摇头，如果扶嬷嬷出身有问题，大舅母怎会不知，看来扶嬷嬷肯定知道至隐私密。

黛玉收回心神，与凤姐说些家长里短，见凤姐精神微倦，便和惜春起身告辞，临走之际，凤姐要起身相送，平儿连忙在侧搀扶，凤姐便打发平儿相送黛玉惜春。

黛玉笑着婉拒了，看了看平儿，深深注视了凤姐一眼，叹了口气，与惜春出了屋子。

屋内凤姐被黛玉这番举止，折腾的莫名其妙，凤姐问平儿道：“林妹妹这是什么意思？”

平儿见黛玉叹气时，心下提心吊胆，凤姐这话把平儿问个激灵，平儿支吾道：“奴婢也看不出来。”随意应付了过去，独留凤姐心下猜度琢磨不休。

黛玉惜春出了凤姐的院子，见天色尚早，绕了个路，慢悠悠溜达回绛紫轩，走到绛紫轩院子不远时，听见有人哭喊，有声音咒骂不休，那声音听着倒像是贾兰的声音。

黛玉连忙打发涟漪老妈妈前去看看，涟漪上前一看，却是贾环贾琮对贾兰拳打脚踢，赶忙上前制止。

黛玉听到涟漪失声叫住，与惜春走至面前，立眼一看，登时大怒，贾环贾琮将贾兰的大氅扒了，眼角都打青了，小人模样躺在雪地上，无声无息。

黛玉只觉心头乱颤，惜春也是满脸惊骇，黛玉强镇心神，掐了掐手心，打发嬷嬷去看兰哥儿。

老嬷嬷颤巍巍的试了试贾兰的鼻息，高声道：“兰哥儿有气，有气。”

黛玉先命涟漪速去回报女官探春，再着人告诉外府的大管事们，不拘何人，先请太医大夫。

有那胆大力壮的老嬷嬷将兰哥儿抱起来，等黛玉发话，黛玉见院子都不远不近，想了想，还是绛紫轩近些，便道送到绛紫轩来。

等兰哥儿去了，黛玉见贾环贾琮仍是满脸不岔之色，冷声道：“小小年纪，心思歹毒至此，求神拜佛保佑兰哥儿无事罢。”

贾环一梗脖子，高声道：“要你管，你算哪门子的主子？”贾琮忙上前掩他的嘴。

“呵呵”黛玉怒极反笑，冷笑数声，她秉性素急，话虽重，却非无的放失，却从来不知，环哥儿竟敢说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话。

黛玉虽怒，却觉悲凉，三妹妹终有一日，会被这等手足之亲连累。

黛玉怜悯的看了贾环一眼，她何必担心，被人羞辱，说出事实又何必认为难堪，无论是外祖母还是大哥哥，定会给她一个交待，而贾环，原就通身猥琐之气，不学无术，现又犯下谋害子侄之过，就算是二舅父，也难保他。

黛玉摇了摇头，脚步加快向绛紫轩走来，李纨已得到消息，鬓发散乱，单薄衣衫，正扑在贾兰身上大哭。

哭音声声悲切入骨，寒至心扉，使人闻之便感切肤之悲恸，黛玉眼中含泪，不忍踏入屋内，却不得不入。

黛玉走入屋内，命老妈妈们拉开李纨，打发管事妈妈上前检查，那妈妈查看番，回禀黛玉道：“身上有两处青紫，面上眼角淤青，精神倒好，尚能听到话，只是被痛楚些。”

黛玉悬着的心，放了一半，李纨挣开老妈妈，跪到黛玉跟前道：“林妹妹，兰儿怎会被伤成这样。”

老妈妈们忙将李纨拉起身，黛玉咬了咬嘴唇道：“大嫂子，先别管这个，要紧的是看兰哥儿身上可有大碍？”

李纨形似癫狂，失声喊道：“我要知道，是哪些无德缺教，心思歹毒的小畜生将兰儿害成这个模样，我唯有此一子，只有兰哥儿一个孩子，我这辈子都不会有第二个孩子。”

话未说完，李纨泪流满面，痛哭流涕，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声哭诉泣在黛玉的心间。

黛玉亦是痛楚难当，贾兰与贾环贾琮年岁相仿，说句手足之谊并不为过，纵然辈份有别，贾环对贾兰下此毒手，左不过嫉恨之心，怨毒贾兰得长辈疼爱，可是贾兰无辜稚子，一介孩童，他又做错了什么？无妄之灾，实乃无妄之灾！小小年纪，如此毒辣，待日后成人，更不知会作下多少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