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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山一段云·其一(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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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经过我面前的时候,我更是没忍住翻了个极为含蓄的白眼。才翻到一半,他似有所感,蓦然收住脚步,微微侧过头,眼角余光落在我身上。

香雾霏微,西风袅袅,卷起冰绡三千,吹落漫天花雨,恰有片停在他眼尾,胜似雪中红梅,硬是将那副冷肃之态消融几分。

我的心跳停了一瞬。

不得不承认,他虽脾性恶劣,却生了副极好的皮囊。往那处一立,可谓是玉骨寒魄。加之眸色极浅,不苟言笑的样子,的确能唬住许多不知情的仙家。

——但他唬不住我。

虽然被他当场逮住了我翻白眼的举措,但眼下仙家齐聚于此,他总不至于当场撕开脸皮,原形毕露地跟我吵一架罢?

与我所料无差,他到底顾虑着仪态,慢条斯理地取下眼尾那片花瓣,拈于指尖来回把玩,而后冲我抬眼一笑——皮笑肉不笑的那种。

“晚些在殿外等我。”是传音入密。

语罢,两指一松,花瓣零落,就此碾作尘泥。

他收整好神色,又恢复成先前那副清冷高傲的姿态,逐步朝着高座走去。

殿外等他?我才懒得理。谁知道他是不是又想出了什么花招来作弄我、令我难堪。

我只当这番话左耳进右耳出,再度低下头,望着那雪丝羹出神。朝花礼已按时举行,主人打算何时给我开个小灶?

本是心中所想,我却不知何故问出了口。

主人极轻地叹了口气,似是妥协。眼波如流水那般柔柔转过,示意我坐到他身侧不远处,又并起两指,将那玉碗推到我面前:“喝慢些,勿要像上回那样。”

许是想到了什么趣事,他抬起眼,冲我微微一笑。眸如凝翠,如夜下碧波,得风拂过,便有万顷潮浪此起彼伏。

我被他这个笑迷得神魂颠倒,一时没意识到他话中深意,待反应过来的时候,脸登时变得滚烫通红。

上回我捧着雪丝羹喝得太急,直犯恶心,扯着他的袖子无病呻|吟了半天。现在想来……着实有损形象。这回我长了教训,决意要做足礼数、细嚼慢咽,再不让主人瞧我笑话。

他见我故作矜持,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状若漫不经心地问道:“方才兄长与你说了什么?”

“他让我过会在殿外等他。”我咽下口中银丝,虽疑惑主人为何会知晓此事,但还是据实相告,顺势抱怨了几句,“就数他坏心眼最多,八成又是想要寻我的乐子。我才不要去。”

闻言,主人似是若有所思,指尖叩着案面,也不去观席间歌舞,默然垂下了眼,神色隐没在暗处,看不分明。

听着这阵规律的敲击声,我心里竟莫名发慌:“主人,您……怎么忽然不说话了?”

他指尖顿住,语气平淡无波:“无事。”挥手召来旁侧候着的仙侍,添了几碗雪丝羹,逐个摆在我面前。

有了吃食,我登时将疑虑抛诸脑后,一个劲地夸他:“主人对我真好。”

待朝花礼结束,我面前已落着六个空碗,高高叠成了小山。我尚未觉得餍足,手正欲伸向第七碗的时候,却被主人拦下了。

他葱白指尖紧扣着碗边,微一使力,玉碗便被移到了我够不着的地方,语气难得强硬:“竹罗,不可暴食。”

我不敢造次,只能不情愿地应了声:“是。”

朝花礼散后,主人被昭岚唤去。我怕那瘟神也在,脚步有些迟疑,但靠近了看,本位于高座上的昭华已不见踪影,许是早出了殿。

我这才舒了口气。

与主人的温和淡然不同,昭岚竟显得一反常态的热切,丝毫不比往日的威严庄重,衣食住行更是拿出来翻来覆去地问。

然无论昭岚问什么,主人都只是微微笑着,道:“一切尚好,父君不必挂怀。”每个字都拿捏着分寸,带着难以言喻的冷淡疏离。

这样单方面的寒暄终会止于沉默。

二人相对无言须臾,昭岚叹息一声,轻拍了拍主人的肩,道:“父君对不起你。”

主人这回不说“一切尚好”那句话了,而是笑着说:“父君何出此言?今日得以站在琳琅天阙,杪儿已是万分感激,不敢再奢求更多。”

昭岚默然。

拜别昭岚,出了殿门。

我掉头想去寻步月辇的踪迹,却被主人制止。他向另一处走去,空余残音入耳:“随我来。”

往日登上琳琅天阙,都是步履匆匆,其间的景致一眼则过。若说要我对此地有什么印象……大抵便是那终年不散的云海。

浩渺空阔,无边无涯。

他倚楼而望,指尖微茫闪过,挟着击石破浪的气劲,将那云海震出暮潮千叠。

沉默片刻,他轻声问:“琳琅天阙如何?”

我不假思索地道:“比不上我们巫山的玄丹。”

“当真比不上玄丹?”他一指云海中浮沉的皎皎玉轮,声音愈发轻柔,似有引诱之意,“你看,此处观月,分明比玄丹来得更圆更亮,不是么?”

良夜悠悠、银汉迢迢,平日仅可远观的明月也仿佛触手可及。确是玄丹未曾有过的旖旎景致。

可是……

“可是玄丹有主人在。”此言多有冒犯,我自知不妥,声音越来越轻,“琳琅天阙没有。”

他沉默下来,也不知听没听见我的话,阖上眼,仅以一笑蔽之。

难得见他如此不设防的模样,乌黑的睫羽又长又直,在眼下笼着一层阴影。我放轻呼吸,鬼迷心窍般地探出指尖,想大着胆子再以下犯上一回。

若是……若是主人还像上次那般生我的气,我以后定快刀斩断情丝,再不逾越雷池半步。

“竹、罗。”

眼看着就快要得逞,身后忽然有人唤我名讳。一字一顿,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被这么一搅合,主人霎时睁开眼,恰与我四目相对。他微怔,目光看向我那只不老实的手,蹙起眉,有些欲言又止。

我暗骂晦气,却也只能自认倒霉。指腹轻捻,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寻了个借口搪塞道:“方才有只蚊子。”

“是吗?”他并不追问,面上浮起恰到好处的笑意,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有劳你了。”

“不、不客气。”

我见着他笑,便有些忘乎所以,恨不得挥手变出千百万只蚊虫,在他面前尽数击毙,逞逞威风。

正傻乐着,阵阵阴风袭来,我冷不防地打个了哆嗦,又见主人神色微变,我顿时意识到不妙。

果不其然,还未等我转身,衣领就被外力揪起,拽着我向后退去。

妙极。威风没逞成,倒是长了他人的士气。

虽说这个姿势于我而言不痛不痒,全无挣脱的必要,但我上半身抵在来人的胸膛,姿势实在耐人寻味。

我见主人眸光渐冷,站在原地一语不发,只觉心急如焚。使力挣脱不得后,我气急败坏地扭过头,恨恨瞪向身后,厉声道:“昭华,你放开我!”

他不仅想方设法地作弄我,还有辱我的名声。今日就算是主人为他求情也没用,我定要与他斗个你死我活才算罢休。

我抡起双臂毫无章法地一通乱打,却因受制于他,被悉数避过。到后来,他被我闹得心烦,索性用捆金索将我绑在一处。

“你、你要干什么?”我见动弹不得,心生几分惧意,语气软了下来。

昭华方才被我折腾得够呛,朝冠上垂着的流火珠也散落几颗。他站在我面前,神色极为不悦,浅灰色的眸子浸着清光,低声斥道:“叫你在殿外等我,怎么不听话?”

我恨恨心道,他叫我去我就得去?谁给他惯的臭毛病?我真该替天行道,为他不作为的母后好好管教他一番。

但我到底还是存了几分忌讳,不敢随意落人口舌,只能憋出点泪花,泫然欲泣地看向主人:“主人救我!”

“……竹罗无意冒犯,还请兄长饶了他罢。”

主人果真是向着我的。我不禁飘飘然,只想挣开捆金索,一个乳燕投林,就此扑入主人的怀抱。

不知为何,那瘟神见着我对主人暗送秋波,脸色更差,嘴里分明说着:“云弟所言极是。”却又不动声色地向前走了一步,恰好挡在我与主人之间。

这之后,无论我再怎么张望,都只能与昭华那张晦气的脸四目相对。见与主人鹊桥相会无期,我脸也沉下来,直截了当地问他:“你究竟要干什么?”

昭华没吭声,收了捆金索,又抬起手。我余光一瞥,这才发现,原来他左手提着食盒,用材极为精美华贵,还刻有仙鹤浮雕。跳踯如飘蓬,举翅似飞雪。

“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谅主人在此,他不敢随意造次。我掀开那食盒,丝缕青烟缭绕而出,挥手拨开,里面竟是两碗我日思夜想的雪丝羹。

可是下了毒?或是什么含笑散?我狐疑地看了眼食盒,又看了眼昭华,有些拿捏不定他的意图。

他玉面染红,神情微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视线游移开来:“不喜欢?”

自然是喜欢的。但是再喜欢的东西到他手上,也成了我的不喜欢。

“假好心。你自己留着罢。”话音刚落,我怕又被他故技重施地拽住衣领,紧忙三步并作两步,躲去主人身后。有了庇佑,我稍稍心安,探出头来,又冲他扮了个鬼脸。

今日不知怎的,他被我这样挑衅,竟也不动怒。默然收好食盒,转过身,目光分明落在我身上,却是对着主人道:“云弟,既已来了,不若多留几日。”

千万别。我心下一惊,紧紧攥住主人衣袖。

上次好不容易将这瘟神从玄丹送走。没了他,我吃得好、睡得香,日子不知道过得有多快活。这还没逍遥几天……我可不想天天找自己的晦气。

主人淡声推拒:“族内尚有要事,不便久留。”

“只留三日。”昭华顿了顿,“云弟可还记得?三日后是我生辰。”

“……”

依我对主人的了解,他一旦沉默不语,便是有所动摇。想到接下来的三日许是又要受苦受累,我眼前一阵发昏,快要站不住脚。

“母后也常言,说你孤身在外,与我们合少离多。眼下趁着我生辰,正好聚上一聚,她也有许多话想与你说。”

那厮不依不挠,一番话说的是天花乱坠。主人自幼亲缘浅薄,或许会为之动容。

我却是不信的。

依我看来,主人乃昭华同父异母的兄弟,并非伏泠娘娘所出。既无亲缘为系,她怎会这般好心去张罗什么阖家团圆?其中定是有所企图,不可大意。

想到此,我忍不住道:“主人三思!”

“无事。”他似是心意已定,微微颔首,“伏泠娘娘好意,云杪心领。既如此,一切听任兄长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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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有几件事要交代一下 大概两到三章 之后节奏就会比较快了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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