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佳节(2/2)
段思源心中确实不舍,不过不愿就此阻了孩子的前程,便道:“我和夫人都指望这孩子有些出息,将来能继承段家基业,再舍不下也得舍下,况且这孩子跟着我们,难免娇生惯养,让他随大哥学艺,多多历练也是好的。”
段夫人想到孩子要背井离乡,远离爹娘,甚是伤感,但她向来深明大义,自知此事不该阻止,便道:“不知大哥何时回川西?小妹并无催促大哥之意,只是浪儿从未离过爹娘,我心里着实不舍,想要为他多准备些东西”,又转头对段思源道:“夫君,不如这回咱们与大哥同去吧,也好送送这孩子”,说话间眼泪不自觉涌出眼眶。
段思源有些为难,他知道送段浪去川西,只会徒增伤感,可又不忍拂逆夫人的爱子之心,况且他亦不是铁石心肠,话虽说得果断,心里却也万分不舍。吴量见段思源不语,便道:“贤弟与弟妹若能同去更好,这孩子长在江南,年纪又小,初到川西总会有些不习惯,有爹娘在,终归好些。”段浪见娘亲落泪,忙道:“娘亲别哭,浪儿会听话的。”
段夫人俯身摸着段浪的脸,道:“好,娘亲不哭,浪儿日后要跟着师父好好学艺,莫要辜负了爹娘的一翻苦心,好么?”段浪伸手抚去段夫人脸上的泪痕,郑重地点头道:“嗯。”吴量见状,安抚道:“弟妹不必太过担心,浪儿既是你们的孩子,我自然也当亲生的来疼爱,必不会委屈了他。”
段思源道:“把浪儿托付给大哥,我们自然放心,今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咱们待会儿一起吃过团圆饭,待到晚上一同赏月,大哥意下如何?”吴量道:“为兄正有此意,不过这些日子青城派琐事繁多,为兄恐不能久待,明日一早便要动身回川西。”段夫人大惊,道:“这么快,我……这……”,看着眼前的孩子,顿时有些失语。
段思源道:“大哥难得来一趟,本欲留大哥在庄中多住几日,但大哥既有正事,小弟也不好耽误,待我准备些礼物,大哥带给青城派众师兄弟吧。”吴量摆手道:“贤弟这些年给青城派送了不少厚礼,为兄实在过意不去,这次就不必了。”
段思源道:“大哥休要这么说,你肯教导浪儿,我们夫妇承蒙大恩,理当如此,况且你我既是兄弟,自不必斤斤计较,大哥这么说,是见外了。”吴量为难道:“这……既如此,那为兄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段思源笑道:“这便是了”,又转头对段夫人道:“夫人且去打点吧。”段夫人起身拜别吴量,便带着段浪下去了。
吴量见段夫人心里难过,道:“爱子心无尽,也难怪弟妹难过。”段思源道:“是啊,其实为父之心又何尝不是?只是我总盼着这孩子能学好武艺,做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吴量道:“其实你们段家家大业大,贤弟大可不必如此。”段思源道:“纵是家大业大,不会点武功,也难免忍辱受屈,我不愿段家基业毁于我父子二人之手,更不想浪儿将来委曲求全。”
吴量道:“贤弟这么说,不免管中窥豹,有时委屈求全尚能安稳一生,快意恩仇反倒连自己的性命也葬送了。再说这武功,终究是杀人的玩意儿,并非尽是好处。这世上很多人不会武的时候大都安分守己,会了武反倒四处为非作歹,武功越高,作恶越多,反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这两年江湖中便出了这样一号人。”
段思源道:“哦?”吴量道:“贤弟可曾听过‘萧庭’么?”段思源道:“未曾听过。”吴量道:“这也难怪,贤弟并非武林中人,不知此人也在情理之中。萧庭是近些年武林中新出的一号人物,此人作恶多端,杀了不少江湖豪杰,前些日子还杀了少林寺‘一诚’和‘一云’两位大师,已经引起了武林公愤。”
段思源大惊,他虽未听过萧庭,但‘一诚’和‘一云’两位大师的名头是听过的,知道他二人武功极高,便道:“那萧庭武功当真如此高强?竟能杀害‘一诚’和‘一云’两位大师。”吴量道:“不错,此人武功甚高,当今武林能与之匹敌的并无几人。”段思源道:“此人是何门派?”吴量道:“说来奇怪,此人的武功全看不出来自哪个门派,而且武林各派中人,无论正邪,死在他手上的都不在少数,黑白两道,没一道容得下他,更无任何门派想与他扯上关系。”
段思源道:“那他一身武功,从何而来?”吴量摇头道:“江湖中各种传言都有,有人说他聪明绝顶,武功皆是自创的,也有人说他是一个塞外高人的弟子,反正说什么的都有,恐怕除了萧庭本人,没人知道究竟哪个是真的。”
段思源道:“纵使武功高强,也不见得要与整个武林为敌,他杀这么多人所为何故?莫非那些人都与他有深仇大恨不成?”吴量道:“若是几个人和他有深仇大恨,尚在情理中,可是武林中这许多人,哪能人人都与他有仇怨。传闻此人狠辣无情,杀人成性,兴许他杀人只是一时兴起。”段思源惊道:“一时兴起?这般视人命如草芥,当真是丧尽天良。”吴量笑道:“故而贤弟莫要只看习武的好处,那魔头若不会武功,哪能为祸世人?”
段思源沉吟片刻,道:“大哥说得有理,只是小弟倒觉得武功只不过是门技艺,并无善恶之分,要怪只怪习武之人心性不同,性格仁厚的人自会行侠仗义,阴狠残酷之人才为非作歹。就跟这银子一样,有人用它施恩布德,有人用它恃强凌弱,哪里怪得银子,还不是怪主子。”吴量哈哈笑道:“正是,正是。”段思源道:“如今浪儿拜大哥为师,小弟甚是欢喜,这做人做事的道理,日后也要烦劳兄长多多教诲。”吴量道:“这是自然,贤弟与弟妹都是心善之人,浪儿自不会行差走错。”
二人天南地北,闲聊至晚饭时分。段夫人想她此前那般小性,瞧低了吴量,此事除了段思源,虽无外人知晓,但她心里总过意不去。在吴量和段思源闲聊时,便已经打点好了要送青城派的礼物,趁下人上菜之际,拉了夫君到一旁,悄声道:“我已经打点好了礼物,白银五百两,绸缎五百匹,玉如意一对,红珊瑚一株,还有一些灵芝人参,我瞧着这些药材他们兴许能用上,另外还有些玛瑙玉石,你看如何?”段夫人向来精明能干,段思源对她十分敬重,见她一切都打点妥帖了,笑道:“甚好,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段夫人听他称赞自己,心里欢喜,白皙的脸颊上浮出一抹红晕,段思源本想逗她开心,缓解她心里的伤感之情,见她现下娇羞的样子,和几年前初见她时毫无分别,甚是可爱,心里突然顿了一下,竟有砰砰的感觉。段夫人道:“若没什么要加的,我便请仁和镖局的镖头送去,咱们拖着这些箱子赶路多有不便,还引人注目。”段思源见她如此操心,颇不过意,道:“全凭夫人安排,镖局让下人去即可,夫人不必处处操劳。”段夫人道了声“好。”
此时满桌的菜肴都已上齐,段夫人见桌上的月饼和各式佳肴,又生出感伤之意,道:“这团圆饭吃了,便要送浪儿离去,我这心里”,话未说完,已然眼泪盈眶,段思源搂着她,抚慰道:“大哥不会亏待他的,咱们想念浪儿了也可常去探望。”段夫人道:“我是日日想念的,却又不能日日探望。”段思源见夫人突然使起小性子,有些哭笑不得,道:“纵使你想搬去青城派,我也不许,浪儿吃点苦头历练历练是应该的,我岂能让夫人也跟着他吃苦”,复又埋头到她的耳畔,悄声说道:“夫人忍得了,我可忍不了。”
段夫人怔了一下,方才明白他的意思,脸上一红,往他手臂上一拍,轻声道:“没个正经。”段思源搂着她,笑道:“好了,今日中秋,莫要想伤心的事,坏了团圆的气氛。”二人这才入席。吴量虽不知他们夫妇二人在聊些什么,但见二人亲密无间,笑道:“贤弟和弟妹这般恩爱,当真让人艳羡。”段夫人含笑不语。段思源笑道:“大哥将来成亲了,也必是如此。”段家上下与吴量吃过了团圆饭,一同在揽月阁赏月,丝竹管弦,美酒歌舞,欢庆至深夜,才各自回房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