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2/2)
汝嫣又问:“只是你这样带着成见的意见,只怕还是会对断案之人有所影响吧?”
“你这是何意?”蒯诩眯起眼睛,“难道我连表述自己意见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门旁的两个衙役好奇的看过来,不知道该不该插话。
汝嫣忽然想到自己前世养在游廊檐子下头的那只斑斓鹦鹉,饿着片刻就炸毛,摩挲两下又好了。
她略微缓下语气,顺毛摩挲着,“巡检虽做了这个职位,我猜,以前应该不是刑狱科目习学出身的吧?”
蒯诩点点头。
汝嫣眼光斜向屋外,“那我倒有个故事想说给巡检听听。”
蒯诩不明白她的用意,顿了顿才客气道:“愿闻其详。”
汝嫣淡淡回忆道:“早年间,京郊东平县有个姓刘的寡妇,让她的侄女到县衙替她去击鼓,状告自己的继子,说他趁给自己送吃食的时候毒害自己。那继子被捉拿之后百般申辩,可是人赃俱获啊——那碗掺了□□的枣仁粥还留有半碗为证,一旁又有因误食了此粥而丧命的白猫尸体佐证,巧的是,那继子几日前确实是去药铺买过几钱□□,说是回家药老鼠。刘寡妇哭诉,继子意图毒杀自己,就是为了谋求自己和先夫的家产。这一切看起来证据确凿,意图明确,县里很快判了死罪,可人都死了,继子的妻子却偏偏不服,几年里反复上告,只把县太爷烦扰的受不了了,最后才将她支到了京里。”
她突然卖了个关子,扭头看向蒯诩,“这桩案子,不知巡检如何看?”
蒯诩眼中狐疑更盛,不知道她突然这么一扯,远到爪哇国去,又与眼下的案子有什么关联?
汝嫣弯弯唇角,见对方不再配合,也不恼,径自说下去,“后来京府尹大人维持了原判,却不想正在这时,京城里闹了三个月之久、致使家家自危的‘偷婴’案告破,团伙作案盗取了男女婴孩共计二十七个,民怨一时沸腾,一个从犯怕了,便提出要举告其它案件来将功折罪。”
蒯诩眉间一动,“与继子杀母案有关?”
“不错,”汝嫣道,“从犯说,几年前,他在京郊东平县和一个姓刘的寡妇相好过一阵儿,一日正在厮混,不巧被她的继子撞破。那寡妇心里害怕,第二天就支使他往外县去买了些□□来,至于后来刘寡妇怎么操作的,他虽不知道内情,可过后闹将起来,那继子被问了罪,他倒是知道的,心里有些慌,便从县里跑了出来。”
蒯诩不动声色,但心里已经隐隐知道了对方的用意,又好笑于汝嫣这番迂回的心思,又喟叹故事中的曲折冤屈,索性故作不知的叹道:“可惜继子逝者已矣,就算翻了案,也于事无补了。”
汝嫣有些无语,见对方毫无反应,只好自己戳破关节处,“后头案子破了,大家才知道,其实刘寡妇那半年刚患了消渴症,丝毫甜食不敢沾,继子又岂会专门准备一碗枣仁粥去害她?若当时调查的细心些......”
蒯诩抬手制止了她后头的话,微微一笑,“你的用意,我知道了。”
汝嫣极力为吴氏争取一线机会,一来确实是因为不相信以吴氏为人会做出杀人的事,二来更要紧的是,何氏跑去哪里不好,明明第一次到姜家,却为何偏偏要跑到偏远的范小娘院子里去?还有那一抹遥相呼应的花香......凡此种种,何氏实在诡异!她希望能引得蒯诩将注意力多拉向何氏身上,搞清楚此中到底有何蹊跷!
她不再多言,转身簌簌离开了书房。
那头衙役们纷纷从各个院子里撤出来,两个抬着何氏的尸体,两个押着吴氏。
一时姜宅中哭嚎声此起彼伏。
姜远茂哭晕在了床榻上,动也不能动。
吴氏频频挣扎哭喊,不肯前行,被两个衙役半拖半拽的向前拉扯。
吴氏的父母则全无了一早来时的霸道,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被隔在几个衙役身后,不让他们和女儿有肢体牵扯。
景大娘子叫了大夫来说头痛的厉害,不再出屋子了。
唯有姜桓节,满腹心事,一张黑脸阴沉的犹如乌云压顶,又不放心弟弟,又不忘使人悄悄打点一班衙役,又让管事去洒扫范氏的院子,又防着吴氏父母年纪大身体不好猝然倒下,忙得陀螺一般,不过半日,就觉得有些心力交瘁起来。
那边院子里又冷不丁传来姜远茂夜猫子哭似的一声快断气了的干嚎,姜桓节一股心火拱上来,没好气的冲姜白吼道:“姜湑呢?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只管外头躲清闲?没心没肺的东西!”
姜白赶忙解释,“家主别恼,早使人去叫郎君了,应该这会儿就快回来了。”
姜桓节眼前一黑,踉跄了一步,被姜白手急眼快的扶助,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又问:“淙儿呢?刚弟妹出去,也没见着他。你去看看,要是没走,让他务必亲自送吴家二老回去......受了这一日的锉磨,怕是要生出病来。”
姜白抬起袖子在满是褶子的额头上蹭了蹭油汗,低声回道:“这......好像衙役一撤,他就先走了,我瞧着似乎都走到衙役们前头去了。”
姜桓节百般情绪都化为一声叹息,攥拳抵着额头,半晌方道:“罢了,叫两个下人去送吧,咱们到湑儿他小娘屋子里瞅瞅去。”